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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早上,原本預定是要去學校上那個無聊到不能再更無聊的電腦課,而且今天其實要小考,做一個十題的紙筆測驗,完成後才可以申請修業證書。可是今天早上九點,我人不在學校,而在台北市立萬芳醫院。

母親前陣子常常血崩,去醫院檢查後才發現,長了四顆子宮肌瘤,必須開刀切除。

於是,今天我就是陪她到醫院動手術。

這一個手術必須進行全身麻醉,麻醉的同意書是我簽的。

坐在手術房外經歷了痛苦的兩個小時,等待是充滿緊張與不安的。

同時,也讓我看盡人生百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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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在這一層走動的人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,他們大多已經失能,除了手術房之外產房、加護病房、洗腎中心都在這一層,所以可以看到很多瀕臨死亡的病患以及家屬在路上來回走動。

我看到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老阿伯,由一個看護推著他的輪椅來到這個座位區,他盡了最大的努力想要從輪椅上坐起,結果還是差一點跌跤。

他話說不清楚不是那種因為沒了牙齒的不清晰,而是經歷過重大傷病,傷及大腦的那種感覺。

他在椅子上坐了好久,後來拄著拐杖站起來走動,走路的時候身體歪向其中一邊,這是中風過的後遺症。

走沒多久,便回到原來的座位上休息,這時旁邊又來了一位老先生,操著北方口音,面容疲倦。

那位北方人老先生是由他的菲傭推來的,菲傭一臉的無奈,我猜他跟主人處得並不融洽。

過沒多久,兩位老先生開始聊起天來。


那位中風過的老先生跟北方人老先生靠夭之前的醫生開錯藥給他,原本沒那麼嚴重,吃到後來身體全壞掉了。

講一講他臉色一沉,突然苦嘆一句:「我活得好痛苦...太痛苦了......」

唉,我看得好難過,生活品質全沒了,回不到原本健康的狀態,現在也只能苟且度日,能活一天是一天。

這樣子對於生活還能夠有什麼期待呢?寧可現在就去死還比較灑脫,也不要拖著這副臭皮囊,帶給周圍的親人不便,還要獨自去承受身體上的病痛。

人活至此,談何尊嚴?

北方人老先生聽到他的感嘆之後,不發一語,臉色灰暗,似乎是感同身受。

同樣身為失能老人,彼此雖不曾相識,卻面臨著一樣的困境,或許這樣的閒聊,只是想在他們僅剩不多的時日裡,同病相憐一下。讓他們還可以想說「啊!原來你也跟我一樣慘啊!」的那種心靈上的短暫安慰。


除了這兩位老先生令人傷感的談話之外,還看到了很多讓我難受的場景。

北方人老先生的太太來了,操著一樣重的北方口音,標準的剽悍外省女人模樣,一見到菲傭就是破口大罵,不留任何一點情面。

那個菲傭看的出來不爽很久了,誰叫你都用那種不客氣的方式命令他。

旁邊的洗腎中心一直傳出瘋狂嘔吐的聲音,令人作嘔,也令人心碎。

我難以想像洗腎病患要承受的痛有多麼強烈。

醫療人員推著大大小小的病床,在醫院內來來去去,病人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無一不是帶著痛苦的神情。

坐在等候區的家屬,每一個都像我一樣心急如焚吧?

可是也不能隨便亂走,因為隨時要面臨突發狀況,還要小心宵小趁火打劫,你一個閃神可能東西就會被幹走。

就這樣,我的早晨在這種緊張、焦慮、不安、以及無聊的狀態之下度過了,最近都睡不飽,好想在椅子上面睡覺,又怕不小心睡著我媽的東西會被偷走,廁所也不敢去上,我怕錯過醫生叫名的時間。

好險我沒有選擇當醫生,我也一輩子不會當醫生,太痛苦了,要我每天在這種人間煉獄裡工作,我可能會情緒崩潰。


經過兩個半小時的漫長等待,終於可以進入恢復室接老媽出來。

我換上手術服,走進恢復室,手上拿著媽媽的衣服,等著幫她換上。

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,我必須幫老媽穿衣服。

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,身為家中唯一的孩子,這是我不可躲避的任務。

我看到躺在床上虛弱的母親,心中百感交集......

麻藥尚未消退,還處在意識模糊的階段,鼻子插著鼻管,說起話來有氣無力。

我努力壓抑衝擊帶給我內心的恐懼,笨拙地幫老媽換衣服。

從小到大,母親幾乎都是活力充沛地在過每一天的生活,而現在的她好虛弱,我一時間無法接受。

她是我心中永遠朝氣滿滿的母親,她是學校的風雲英文老師,她是學生眼中最愛的老師,她是朋友眼中最體貼人的麻吉。

已經年屆50的母親,身體的問題只會更多不會變少,未來還有更多類似的場合需要我出面,而屆時需要處理的情況將更棘手。

我不能害怕,這是每個人終將面臨的宿命。

未來的某一天,我也會變得體弱多病,但願那一刻不要到來,我不想要進手術房,我不想要虛弱到麻煩周遭親人,我不想要痛苦地活著。




但願大家都可以健健康康過完一生,千萬不要淪落到需要天天到醫院報到這種痛不欲生的生活。

希望下禮拜四複診可以有好結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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